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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民宿业者的痛:政策抛弃你的时候,招呼都不会打

2021-01-13

当民宿变成累赘

看到北京首都功能核心区内禁止经营短租房的《通知》后,山西人赵晓雪开始睡不好觉。

从事北京城区民宿短租生意5年,2020年被36岁的赵晓雪毫不犹豫地称之为“最难”的一年。她是个单身妈妈,独自抚养着7岁的女儿,在这疫情起起伏伏的一年里,她的民宿生意几近崩溃。

号称北京民宿史上最严的监管《通知》下发后,赵晓雪发现在北京西城区拥有4间可供出租的民宿不一定象征着衣食无忧,有时也是挥之不去的包袱。

“政策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发布?而是在12月底呢?”在生活湍流里无暇喘息的赵晓雪非常不理解。她为了明年民宿开张做个好生意,刚刚在11月预付了2021年4间北京民宿的全年租金。

缺钱的现实总在提醒着赵晓雪要与过去告别,每月5日是15000元的房贷,15日开始又是杂七杂八的各项支出,至于收入?4间北京金融街装潢精美的民宿是她唯一的收入来源,“当年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赚个三五万不成问题。”

今年2月份,上线了爱彼迎、美团、小猪这些短租平台的民宿会被平台强制下线,赵晓雪投入巨大的北京城区4间民宿正在成为吞噬她的巨大黑洞。

她的应对策略是每一分钱掰成两瓣花,从点外卖到自己做饭,从接送孩子出门打车到寒风里美团单车接女儿,再和女儿搭巴士回家。

虽然今年2月赵晓雪才会正式“断粮”,但北京疫情的反复让这几个月入京的客人几乎为零,疫情和新政的联合绞杀早已让她心力交瘁。

她掐准晚上23点去门口快打烊的小超市买水果,因为“快关门时,店家好说话。”女儿最近身体不好,需要喝中药调理,但对于没有医保的赵晓雪,中药算是昂贵的消费。

煮完中药,屋子里还飘荡着中药令人窒息的味道,她立刻用余火热饭,“能省点是点。”

煎熬的日子里,赵晓雪发现自己身材有点走样了,女儿却越病越重。疫情期间,女儿患上了肺炎,咳嗽起来甚至能见血,北京医院各个科室对于她女儿的病症总是讳莫如深。

这样就必须去医院做雾化。她思来想去,最后拼多多上买了一台1000多元的雾化仪,自己在家给女儿做,雾化开关扭到最大,女儿稚嫩的脸都笼罩在雾气中。

这团散不去的雾气也裹挟着她。她试图在这种混沌不堪的生活中闯出一条路来。无论如何,她寄希望住在一间本来准备出租的民宿,再将北京丰台区还在还贷款的房子改成民宿。

直到元旦后一周,她接到丰台小区居委会打来的电话,“你的民宿能不能别开了?有邻居投诉扰民,按照民宿管理规定,你这样的民宿是可以被强制关闭的。”

那一刻,她感觉生活里的最后一根支柱,开始崩塌。

多年以来,许多人把掏空家里的四个钱包,然后在北京贷款买一套房,视作人生的阶段性目标之一。尤其是对30岁到45岁的女人来说,赵晓雪刚刚摆脱婚姻桎梏,却和女儿在民宿新政下彷徨不知所措。

北京民宿业者先撤为敬

对于转行民宿行业多年的张猛来说,北京东城老胡同里的两间老屋子是他安全感的来源。

狠下心来做民宿之前,他是个从河北一路做小服装生意来北京的北漂,“那是1999年,北京动物园批发市场的生意还好,一间50元售价的潮牌卫衣真正成本不到15元。”

动批红口白牙、连蒙带骗也能赚钱的日子也就七八年光景,靠着几年服装生意积蓄,张猛长租了两栋东城老胡同里的院落,按照他和房东的协议,“只要一天不拆迁,房子就可以租给我,所以我总是每五年一次性交清租金。”

把老院子改成一间地道的民宿,也是张猛真正把北京当成家的时候。

那会儿老胡同前没法停车,张猛总是蹬着自行车过去装修、监督工人安置家具。屋子里的每一个摆件都是他终生难忘的回忆,“现在民宿生意说没就没了,我真的不适应。”

此前,他开着这两间民宿,同时做一份月收入五千元的兼职,而每个月来自两间民宿的25000元房租,构成了他全部收入的70%,是安全感的全部。

收入急剧缩水,在北京的不确定性就多一分。

对于北京民宿新政《通知》,张猛由不敢相信到愤怒的转变只是一瞬间。

他有一种被耍的感觉,仿佛掉进一个坑,而前面这样的坑还不知有多少个。2020年平安夜,也就是民宿新政发布的那个晚上,他开始和其他北京民宿业者群的群友一样疯狂地刷屏,揣测未来北京民宿生意走向。

到最后,张猛找到“决定撤退”的同路人越多,反而觉得心里越沉重。这些京城“斜杠青年”有外企员工、公务员、艺术家、北漂,但如今他们都在新政下回归本职工作。

“以前从没觉得,但现在我明白了,谁都有可能是弱势群体。”张猛总结说,“政策抛弃你的时候,招呼都不会打。“

民宿平台之困境

政策和疫情的大环境之下,利润肉眼可见的被压缩了,“下架北京首都功能核心区的民宿不止是中国要求,其实你看欧美、日本的大城市也是这个样子,未来乡村民宿才是发力重点。”小猪短租负责人黄伟介绍道。

现在民宿下线在即,张猛对北京家的感觉也消失了。他又回到了出发的起点河北邢台,疫情来了他宅在家里,“那也总比北京一睁眼就欠着房租省心,你说对吧?”

北京这个最冷的冬天,其他北京民宿业主们的房源是否会下架或者如何争取小区其他邻居们的同意才能开民宿正在陷入焦灼,这是一场谁转型慢谁死的快的残酷游戏。

但张猛已经想好,再过两年,等没了疫情,就去南方卷土重来。借债和亏空将来都指望在南方开民宿的钱来还。

到那时,他将忘掉北京民宿业者这个身份,重新回到创业的起点。(*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旅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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