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塔哥尼亚 这里的狂风会“杀人”
2019-03-08
本文作者经历徒步、攀爬、露宿和枯守,在巴塔哥尼亚高原进行了为时一个月的旅行拍摄,终于拍下少有人能出其右的震撼盛景。“世界尽头”般的仙境之美亦不过巴塔哥尼亚。镜头下,是这里无穷无尽的大风大雪和大山,话语间,则是或惊心动魄、或感人肺腑的暖人小故事。
巴塔哥尼亚, 高原的峰却比高原更高, 远方的风远比远方更远——
撰文、摄影:joyous周游
《亘古不变》(阿根廷菲茨罗伊峰)什么是巴塔哥尼亚?
《巴塔哥尼亚高原上》一书中所说,幼年的查特文在母家玻璃橱窗里的一小块“雷龙皮”。这片“雷龙皮”就像一组达芬奇密码,不经意打开了神秘的巴塔哥尼亚的大门。成年后的他,某天无意中看到一副南美洲巴塔哥尼亚的地图,被神秘力量唤醒了儿时的记忆,就这样他从报社辞职,义无反顾地奔向世界尽头,去追寻儿时的梦,于是开启了一段奇幻旅程。
而我,也开启了为期一个月的巴塔哥尼亚之旅。
《凤凰于飞》(阿根廷菲茨罗伊峰)地理位置
巴塔哥尼亚,位于南美大陆的最南端,因为地理位置封闭而被称为“世界的尽头”,主要位于阿根廷境内,小部分属于智利。边界西抵巴塔哥尼亚安地斯山脉,北滨科罗拉多河,东临大西洋,南濒麦哲伦海峡;海峡南面的火地岛分别隶属于阿根廷和智利,通常也划入巴塔哥尼亚的范围内。
《高山下的花园》(智利角峰)大风和大雪
托雷峰与菲茨罗伊峰(阿根廷)巴塔哥尼亚西邻世界最长的山脉安第斯山脉,湿润的西风从太平洋吹来,遇到高大的山地,被强烈抬升,形成丰富的降雪。水蒸气遇冷凝结,使安第斯山脉降雪丰富;而安第斯山脉东侧的平原,景象则大不相同。这里是西风的背风一侧,降水非常稀少,大片土地被荒漠占据,只生长着低矮的灌木,远方是莽莽潘帕斯大草原。
《树的姿态》(智利角峰)大风
巴塔哥尼亚气候条件恶,有“风土高原”之称。头年从10月开始,狂风开始暴虐,一刮就到来年的3月。在巴塔哥尼亚有这样一句谚语——
鸟儿倒着飞,
树儿横着长!
而在巴塔哥尼亚一个月,不知不觉间,“crossing winds”这首曲子更是不知被我反复听了多少遍。
《摩羯的魔界》(智利角峰)这里的狂风会“杀人”。1968年,道格拉斯·汤普金斯(Doug Tompkins)约上好友伊冯·乔伊纳德(Yvon Chouinard)一起去攀登巴塔哥尼亚高原的菲茨罗伊峰。
(注:二人后来都成为著名户外品牌创始人)
《绝处逢生》(阿根廷菲茨罗伊峰)他们从美国加利福尼亚出发,买了辆二手的面包车,8000多公里的路程一路玩过去。经历了六个月的旅途,他们终于到了巴塔哥尼亚。攀登菲茨罗伊峰时并不顺利,遭遇了巴塔哥尼亚恐怖的狂风,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2015年,72岁的汤普金斯重新来到巴塔哥尼亚,在卡雷拉湖划船时,狂风大作,掀翻小船,老爷子坠入湖水,身体失温,抢救无效。最终老爷子永远长眠于巴塔哥尼亚。
《冰封王座》(阿根廷托雷峰)大雪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纳兰容若
《长相思·山一程》(托雷峰)巴塔哥尼亚的天气变化异常,山里也经常下雪,预报夜晚将有大暴雨,队友选择下撤到小镇,我还是想赌一下第二天早上的极端天气选择留在营地,晚上果然暴雨如约而至,一个小时过后,声音渐小,我不知不觉睡着。第二天早上醒来,帐篷直接贴在脸上,我想,怎么帐篷塌了?打开帐篷一看,原来昨夜暴雨转成暴雪,直接把帐篷压塌!
《迎风傲雪》(阿根廷)《秋雪》(阿根廷)《春夏秋冬》(阿根廷)百内国家公园
巴塔哥尼亚孕育着世界上最长的山脉——安第斯山脉,南北纵行的安第斯在这片高原上尽显古怪雄奇。冰川和风力常年侵蚀造就了这里独具一格的山峰。
智利百内国家公园Torres Del Paine (Torre 在西班牙文中意为“塔”),位于巴塔哥尼亚中部,安第斯山脉南端。这里是户外运动者的天堂和徒步圣地。根据路线,园内比较著名的是O线徒步和W线徒步。
《X Time》(阿根廷菲茨罗伊峰)百内角峰
“角峰”,百内国家公园最上镜的地点之一,因形状像极了牛犄角而得名, 位于三塔山峰的西侧。欣赏角峰的最佳地点位于裴欧埃湖东南侧岸边,不论日出还是日落都会看到神奇的光影变幻。
《角峰红云》(智利角峰)初到智利百内国家公园,前一天查了日出时间是上午8点,7点醒来天还没亮,打开帐篷外面黑漆漆一片,头顶有星光从云层中洒落。我觉得时间还早,慢慢穿衣服,收拾装备。可是再往外面一看,山尖已经泛起了暗淡红光,但此时才7点半。来不及质疑,赶快提着相机,奔跑到拍摄点——长曝光下的日照金山。
《百内风云》(智利角峰)我是第一次在一个早上看到两次日照金山,大自然太神奇了。第一次日照金山出现在太阳在地平线-18度角的时候。这个现象后来在阿根廷的费兹洛伊峰也再次的得到了验证。
《角峰晨光》(智利角峰)百内三塔
群峰中最著名的,是彼此相连的三座山峰——“百内三塔”,它们按照方位被称为南峰(2500米)、中央峰(2460米)和北峰(2260米)。对登山者而言,连续的穿越这3座山峰需要勇气与实力,也代表着至高的荣誉。 2002年,美国人史蒂文·谢德(Steven Scheider)在51小时内连穿了3座山峰,成为头条新闻。
《月光流逝》(智利百内三塔)“三塔”是百内国家公园最为标志性的景点,百内国家公园的西班牙语名称也由此而来。其中,位于中央的山峰最高,3050米。山脚下的冰川湖带有绿松石的颜色,美丽无比。但要近距离瞻仰“三塔”,还需要5-6个小时的登山徒步。我和队友Thomas在百内国家公园以“阿式登山”的方式摄影。凌晨一点(看准天气),我们在W线的入口处,开始向“三塔”登山徒步,经过5个半小时的奔袭,于日出前赶到了著名的“百内三塔”,努力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魔幻的红云是老天最大的奖赏!
《夜袭三塔》(智利百内三塔)在智利百内国家公园拍摄的非常顺利,虽然白天都会下雨,但早上基本都是特别好的天气。接下来乘坐大巴到纳塔莱斯港,那里是巴塔哥尼亚地区智利来往阿根廷的重要口岸。这里有个很大的港口,一座废弃的栈桥延伸到远方的雪山,无数海鸟在此栖息,落在栈桥上的破木桩上。
《栈桥旧梦》(智利纳塔莱斯港)菲茨罗伊峰
菲茨罗伊峰,位于巴塔哥尼亚大冰原的东部山岭中,巴塔哥尼亚的特维尔切人非常崇敬地称之为“Chalten”,意为“吞云吐雾的山”。峰顶经常笼罩一团烟雾,所以在1970年法国人登顶之前,人们都误以为它是一个火山。其中的菲茨罗伊系列峰,显得尤为醒目壮观。
当我去到位于图中峡谷的拍摄地点时,要徒手攀岩一段小悬崖,非常难走,如果走夜路更加危险。于是决定白天轻装进峡谷,不带帐篷,只携睡袋在大石头缝里露宿,就是为了拍摄最美的菲茨罗伊峰的月照金山。
《月照金山》(阿根廷)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就爬到上面的悬崖绝壁,可以俯视整个湖面,即使是悬崖峭壁,也有生命在这里顽强生长。天还没亮,菲兹洛伊峰已经泛起了红光,再次验证巴塔哥尼亚地区会出现两次日照金山。随着太阳的逐渐升高,山头先是失去光芒,转瞬间才迎来真正的辉煌时刻。
那条蓝色天空与橙色山峰的轮廓线清晰可见,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情不自禁想象自己正沿着那条山脊一路上下攀登。天际线——天际之上的攀登是顶尖高手的梦想,横穿整条菲茨罗伊峰的天际线,需要连续攀登7座山峰,这条路线被称为天际(Skyline) 路线。Skyline路线图
2014年2月12日至16日,美国人汤米·考德威尔和亚历克斯·汉诺尔德创造了Skyline路线的史上首次穿越。穿越Skyline的路线总长6400米,其中一半是垂直攀登。《行云流水》汤米和亚历克斯出发时,他们发现另外两位登山者罗兰多(Rolando)和科林(Colin)也要穿越Skyline。罗兰多和科林都是身经百战的专业登山者,而且是巴塔哥尼亚登山的专家。汤米和亚历克斯在他们面前意识到了竞争,他们都想第一个穿越Skyline 的7座山峰。这是攀岩技术和高山技术的对决。
高海拔登山经验不足的亚历克斯,犯了一个大错。他的冰爪和他的鞋并不配套,那种冰爪需要高山靴卡扣,但他穿的是轻便的登山鞋,攀登难度和危险系数大大增加,因为冰爪随时可能脱落下来。汤米和亚历克斯攀登途中遇到罗兰多和柯林,后者决定下撤,因为罗兰多身体突然不适。但当罗兰多得知亚历克斯的冰爪无法正常使用却仍坚持攀登时,就拆下自己的冰爪送给了他。这感人的一幕,让冰冷的雪山有了温度。托雷峰离菲茨罗伊峰不远,有另一座充满传奇的山峰。它因为独特的外形而辨识度极高——花岗岩的巨塔诱惑着登山者的目光,这便是托雷峰(Cerro Torre)。托雷峰顶端高达50米的冰蘑菇是攀登难点,难倒了无数登山家。登顶托雷峰也成为无数登山者梦寐以求的成就。数十年来,登山者对托雷峰的追求从未停止。
托雷峰主峰像一柄长剑直刺云天。无休的争议
1959年,马埃斯特里和艾格尔攀登了托雷峰。他们向上攀登花了4天,但在下撤的途中遭遇了雪崩,艾格尔遇难了。之后,马埃斯特里宣称他们创造了托雷峰的史上首次登顶。但是,由于照相机在雪崩中丢失了,他无法拿出任何登顶的证据。于是,马埃斯特里和艾格尔登顶的真实性就成了一个谜。
1970年,马埃斯特里又回到了托雷峰。这一次,他带了一台150公斤级石油驱动的压缩空气钻,一边沿途向山体中打入螺栓,一边借助螺栓攀登。近400个膨胀螺栓打入托雷峰的身体内,马埃斯特里凭借这个“螺栓梯”攀登到了托雷峰岩石部分的尽头。之后他拒绝攀登山顶50米高的冰蘑菇,他坚持认为那不是托雷峰的一部分,总有一天会从山上脱落下来。这也只是他自欺欺人的托词罢了。《红与白》(阿根廷)《冷暖自知》(阿根廷)《巴塔哥尼亚秋色》(阿根廷托雷峰)阿根廷登山者拉米罗·卡尔沃(Ramiro Calvo)对托雷峰的魅力深深着迷,他不仅两次攀登托雷峰,还把他的攀登过程拍成了电影《Ritmo Latino》。1997年,卡尔沃所在的登山队首战托雷峰。几乎大功告成,但是最后的冰蘑菇还是没能登上去。
《雪脉相连》(阿根廷)2005年,卡尔沃又回到了
。一路上,他们一边攀登一遍拍摄,说道“我不喜欢人们把攀登世界高峰说成是著名登山家的专利,我觉得任何人都可以在登山中找到自己的乐趣。” 他们终于回到了冰蘑菇之下,7年前止步的地方。他们在冰面上开辟出攀登的路径,终于站上了托雷峰顶。卡尔沃用自己对托雷峰的执着追求,狠狠打脸了马埃斯特这个在托雷峰打了400个膨胀螺栓的登山骗子!
托雷峰 人们对高峰的仰望从没有停止过,岁月走过光阴的沧海。而属于我在这里的一个月旅程也行将结束,回首这个神秘而又传奇的地方给我留下了什么?恐怕只有当巴塔哥尼亚狂风吹过身躯时,于心灵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