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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区里的年轻人:鹦哥岭上“雨林侠”

2019-01-23

  穿梭雨林、身背镐铲,没脚深的山草里蚂蟥、毒蛇环伺……这不是特种兵冲出雨林的秘密任务,而是海南省鹦哥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科研员在雨林的日常巡山。

  用脚步丈量山岭,为周边村民普及专业知识,他们和自己培训的“土专家”队伍一起,建起了鹦哥岭的生态“档案卡”。

  2007年,海南鹦哥岭自然保护区管理站公开招聘,来了第一批共5名大学生,随后,年轻的雨林力量从未间断。2014年,鹦哥岭升级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如今,站内员工达到29人,其中有16名学历为大学本科及以上科研员。另外还有村民护林员260余人。

  10余年过去,汗水洒遍青山,青春绕过绿水,专业知识成为青年科研员最有力的武器,守护着琼岛雨林的绿色生态。

  安家雨林,建起鹦哥岭的生态“档案卡”

  “下火车,坐汽车,走完平路走山路。”刘磊清楚记得,2007年第一次来报到时的情形,藏在路边民房中的鹦哥岭自然保护区管理站临时办公室让他好一通找。

  10多年过去,从初入社会的大学生到管理站站长,刘磊一直觉得来雨林大山工作是对的。通过他们的努力,鹦哥岭的山更绿了、水更清了,许多濒临灭绝的珍稀动植物渐渐恢复生机。

  鹦哥岭保护区位于海南中南部,面积达5万多公顷,是目前海南陆地面积最大的自然保护区。2007年以来,陆续有27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学生入职鹦哥岭保护区,组成了保护区的科研队伍。

  刘磊喜爱大自然,大学专业选了东北林业大学的野生动物与自然保护区管理。毕业找工作时,看到鹦哥岭保护区管理站在学校发布的招聘启事,刘磊果断报名,“专业对口,能去国内少有的原始热带雨林实地科考,肯定能有许多收获。”

  “在别人眼里,鹦哥岭也许就是边远艰苦的穷山沟,但在我眼里,这儿是一个罕见的动植物资源宝库,是实现职业理想的地方。”2009年,湖南科技大学本科毕业生麦严入职鹦哥岭,和刘磊一样,他并没觉得来鹦哥岭工作是件苦事,反而感谢能有这么一个未经开发的原始热带雨林让自己学有所用、放手去干。

  “每次披着塑料雨衣上山,风吹雨衣飘,觉得我们就像穿梭山林的大侠。”刘磊笑着说,运动鞋最多只能穿半年,“水里泡、树枝剐,有时两三个月就得买双新鞋”。

  负责动植物检测的米红旭已经快把大山走遍了。2012年,米红旭从东北林业大学动物学专业毕业,获得硕士学位,然后一直扎根在鹦哥岭。几年来,他登过鹦哥岭保护区的200多个山峰,在他看来,“最难受的是山里淋雨,再加上出汗,衣服就没干过”。

  “见到新物种时,瞬间忘了这些苦。”曾经发现过鹦哥岭树蛙的廖常乐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依然掩不住激动。鹦哥岭树蛙是鹦哥岭的特有物种,在保护区科研队员科考之前,业内对其系统研究均处于空白。

  有次,廖常乐为了研究树蛙的繁殖习性,在雨天蹲守观察了4天4夜。“每天除了吃饭,就一直蹲在简易雨棚里观察,终于记录下了鹦哥岭树蛙完整的繁殖过程。”廖常乐说,虽然因为家庭原因暂别鹦哥岭,但在鹦哥岭树立的用知识守护绿色的信念从未消失。

  迄今为止,保护区科研团队共发现鹦哥岭树蛙、鹦哥岭飞瀑草等27个动植物新物种,建立珍贵乡土树种保存地72亩,保存种质资源30余种,记录到中国特有植物464种,海南特有植物178种,海南特有动物62种。

  培养雨林“土专家”,摸清保护区家底

  沿着盘山路向鹦哥岭深处进发,茂密繁杂的植被像条厚实的绿毯,从山脚直铺云间天际线。如此高密度、多物种的保护区,要有效管护,从哪下手?青年科研员的答案是:数字化摸底,摸清家底再保护。

  见到保护区信息技术科科长姜祖扬时,他皮肤晒得黝黑且发红。“去山里核数据刚下来,还没变回来。”姜祖扬笑着说,每年脸上身上要来来回回变色好几次。

  2007年,24岁的姜祖扬从白沙黎族自治县林业局转隶入编鹦哥岭保护区。刚到保护区,一项棘手的工作就落到他肩上:去广东学习森林数据管理。自己是育种专业毕业的,怎么要去学数据?虽有疑惑,一年后,他硬是把曾经一窍不通的数据管理技术学了回来。

  原来,那时管理站刚成立不久,还没摸清鹦哥岭的家底,急需一套能分区标识动植物特点的数据系统进行森林资源调查。不过,数据系统只是技术手段,真正的难点在于实地数据采集。姜祖扬解开了疑惑,“派我去学习数据管理,正能结合专业摸清鹦哥岭的家底。”

  5万多公顷的鹦哥岭保护区,按照森林资源调查要求,要划分为3000多个块区,标清植被的种类、产权归属和年龄。“像是大海捞针,并要分清是粗针还是细针。”姜祖扬回忆,“起初蛮干吃了不少亏。”

  第一个亏是人手不足。姜祖扬点着人头算着账,管理站二十几号人,要想精细测完块区,几乎不可能。第二个亏是村民阻挠。鹦哥岭周边6个乡镇103个自然村,生活着1.8万余村民,人工林与自然林犬牙交错、界线不清,“村民担心核清边界后会影响生活”。

  “那何不把村民培养成护林员,一起测数据?”姜祖扬向同事寻求帮助时,被刘磊一句反问点醒。彼时,海南省政府设立生态公益林补偿金不久,准备对林区村民进行转产补偿,正研究转产方式。

  “培养村民护林员可下了番苦功夫。”姜祖扬团队起初的招募工作并不顺利,团队成员只得挨个村子去动员,骑摩托走山路,浑身溅得像泥猴。终于,有些年轻村民愿意穿起护林服,先干段时间试试。

  “每月3000元左右的护林工资,比在家烧山种地赚得多。”年轻村民护林员干了个把月,把好口碑传回了村。渐渐,报名参加护林员的村民多了起来。不过,这批最初招募的村民,只能从事向导等最基本的工作,“村民录入填表都困难,甚至连皮尺也看不懂。”姜祖扬说。

  如今,经过培训的200多名村民护林员,已经成为野外科考测量的主力。护林员刘礼越,被大家笑称为雨林里的“土专家”。每次进山巡护,他手拿GPS读坐标,挥着皮尺测树龄,谈起物种习性滔滔不绝,调解村民用地矛盾更是得心应手。

  “过去靠山吃山,现在学新知识,靠山护山。”刘礼越腼腆地说,科研员讲课内容很有趣,他们爱听。

  在村民护林员的协助下,管理站顺利完成保护区内人工林数据勘察,保护区的数据系统再次丰富。从2010年系统框架初建完成至今,管理站已经组织完成数次不同类型森林资源的实地勘察。

  姜祖扬的电脑屏幕上,一幅五颜六色的保护区数据图斑正逐渐丰富。点击图斑,保护区内林木种类、栖息动物、树龄产权与周边农户姓名等信息一目了然,“了解家底,保护更有针对性。”

  发展留住人,雨林未来靠专业人

  鹦哥岭管理站建站时间晚,职工年龄小,但专业能力强。目前,管理站在编科研员平均年龄32岁,学历全为大学本科及以上,专业覆盖动物学、微生物学和林业学等多种对口学科。

  “与老林场转化的保护区相比,鹦哥岭的特点就是年轻、能吃苦。”刘磊说。10多年来,通过这群青年人的不懈努力,鹦哥岭保护区被原国家林业局授予“全国优秀自然保护区”称号;2012年,鹦哥岭团队被共青团中央与全国青联授予“中国青年五四奖章集体”。

  然而,年轻有年轻的烦恼。山区与外界交流少,夫妻两地分居聚少离多,孩子缺照看、上学难等,一个接一个的现实问题,摆在管理站年轻职工面前。

  2015年,长春理工大学硕士毕业生张丽伟入职管理站。尽管她入职时的工作条件比此前要好了很多,但作为年轻母亲,亲情的分离仍使她揪心。有次,张丽伟接连加班写材料,已有半个月没回家。当她为材料标日期时,猛然想起当天是孩子接种疫苗的日子。张丽伟急忙拿上疫苗本往回赶。连日加班的劳累加上山路颠簸,车上,张丽伟迷迷糊糊睡着了,到站醒来后,手里的疫苗本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连日加班的劳累和对孩子的思念霎时间爆发,张丽伟急哭了。幸好司机发动全车乘客帮忙找,最后在车座缝隙里找到了小小的疫苗本。张丽伟说,作为母亲她觉得有点对不起孩子,但成为鹦哥岭的一员,她从没后悔过。

  “管理站每年会根据科研计划派职工外出学习,加强对外联系,提升科研人员专业素质。”刘磊坦言,他清楚年轻人在保护区发展的方向,“条件虽苦,但不能让人心寒,给年轻人一个未来发展的方向,管理站不怕没人来。带着知识的年轻人建立了鹦哥岭,鹦哥岭的未来更需要他们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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